NAE=信仰

这一切就像一场梦

【无趣双金/1011】沿着铁轨走



能在脚不沾地的行程中偶尔停下步伐,也是一种福气,金珉周站在人烟稀落的首尔地下铁路站前,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临的事实。


 今年春天来得有点快呢。


 也许是处于午饭和下班高峰期之间的空隙,平日半口空气都难以顺利呼出的首尔车站意外地冷清,城市的心脏放缓了剧烈跳动的脉搏,一收一放的节奏波及到旁边为城市绿化率特意设立的杉树,被震落的嫩叶躺在金珉周的肩膀上,难得地打破周围的单调,当然这一切都是相对而言的,首尔在夜色浓到发黑的日子都不曾安静过,仿佛一架没有终点站的列车一样。


 身后传来散碎的脚步声,金采源从后点了点她的背,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绕到她身前,一股压力从头顶传至发丝末端,意料之外的黑暗遮去了金珉周大部分的视野, 垂低的眼睑中只剩下在眼前人唇上的化开的夕阳余晖。


 金采源看着金珉周被鸭舌帽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,忍不住噗哧一笑,拉回金珉周乱跑的思绪,金珉周只看到她的下半脸都能想像到她笑弯了的眉眼。 过了一会笑够了的金采源收敛起玩笑神色,伸手替金珉周整理好头发,微冷的指尖穿越过被漫天春意濡湿的发丝,也许是金珉周的错觉,似有若无地触碰到耳背,惹得耳后隐隐发痒。


 好了,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。


 金采源故作姐姐姿态的拍了拍金珉周的头,围着她全身看了一圈,满意地点一点头。


 金珉周才发现金采源也戴上了同款的黑色鸭舌帽,仅仅露出线条分别的下颌线。


 也就这种时候才像个姐姐。


 姐姐拉着金珉周的手腕,刷了卡,列车很识时务的到达,呼啸的破风声冲蚀掉空旷的月台回荡着的广播声,两人的身影在每卡车厢边上的玻璃窗户上飞快掠过,煞车呼出的气体将今日的她们定格在底片的某一个角落里。


 咔嚓-


 不知什么时候金珉周已经把底片相机挂在胸前,机械齿轮随着过片拨捍的转动相互碰撞,胶卷扭曲的瞬间光影早已定形。


 金珉周第一次上底片的时候,上完底片之后非要打开底片仓看上好没有,结果第一卷底片就因为提前曝光报废了,金采源还因为这个笑话她老久了,那卷底片到现在还放在宿舍房间的抽屉里,没有拿去冲洗。


 我们去哪里啊?


 坐在地铁车厢里的座位上是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,学生时代的她对首尔的地下铁路了如指掌,可自从出道之后,金珉周再也没和普通人一样挤过地铁。


 金采源指了指其中一条路线的末端。


 感觉好远


 要不要先歇一会?


 金珉周摇了摇头,肩上的发丝也跟着抖动,她昨晚很早就睡了,现在正精神着呢。 但显然金采源没有休息好,眼下印着两团乌黑,不过她依然撑开眼睛看着斜挂在金珉周身上的底片相机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
 是尼康的底片相机。


 金珉周是在束草的一间中古相机店看中这部相机,这台机子据店主说是八二年生产的,九十年代左右停产,数码相机一推出就把这些老古董逼向绝路,不过近年倒是多了人把它们重新拾起。


 许是因为车厢颠簸的频率过于固定,又或者是因为昏暗的光线,金采源靠在金珉周消瘦的肩膀睡着了,金珉周往后挪了点,好让她能贴着身后的椅背。 从金珉周的视角看来,她只能看到她冒出来的细小鼻尖,和有节奏地起伏的胸口。 车厢空荡荡的,望向对面的车窗,上面只映照出她们的身影。


 金珉周用一个别扭的姿势举起手中的相机以免把金采源弄醒,按着记忆中的流程把光圈快门都调较到适当的数值,待她望向观景窗,按下快门的一瞬间,才发现金采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,正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她。


 此时列车窜出隧道,一抹橙红的霞光透入车窗,提醒着她们短暂的旅途沿着铁轨收束到终点站了。


 出了车站之后,她们找了一间网络评价不错的餐馆,吃过豆浆面之后,才沿着海岸线一路走到附近的一个沙滩边上。


 余光看到不远处在浓郁的夜中模模糊糊的小店,金采源知道是附近唯一的店家,向着微弱的钨丝灯泡前进,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两瓶冷得在玻璃瓶上凝出水珠的啤酒,啤酒瓶被随意插在沙上,清凉如水的气息伏贴在沙面上包裹着两人的脚踝,气泡争先恐后撞到壁上破碎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格外响亮,两人陷进一个沉默的怪圈。


 沙滩上只剩下她们俩, 金珉周双颊上的嫣红也随晚色渐浓,以致于在月光摇曳下倒进金采源的怀抱里,望着漫天星华,嘴角扯开一个弧度。 金采源没有挪开身子,也没有说什么。


 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童话般的美好结局。


 泛白的海浪扑打过来的瞬间唤起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情感,酒精催生了不知名的勇气,金珉周勉力抓住金采源的手臂,借力撑起身子,好使自己能和金采源平视,金采源并没有选择望向她,一如既往的,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瓶子倒映出,来不及散去的惨白浪花。


 她一直觉得金珉周是从海上来的。


 淡淡的盐味,幽蓝的光线,以及难以言喻的包容。


 金珉周进一步侵占金采源周围的空气,直至金采源伸手抵住她肩膀,让两人之间的空间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。


 你醉了。


 金采源的声线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。


 碰了酒的金珉周就像一头压抑已久的小兽,埋头往熟悉的气息冲,一时间竟越过金采源的防线,栽在她的肩上,相接的触感、一呼一吸所产生的微小气流,无一例外地在夜色中被放大,金采源感觉自己心中就如身处一场风暴,一切都是因为金珉周这只大洋彼岸的蝴蝶所引起的。


 嗯,我醉了。


 呼吸间吐出的酒气印证了她的说法。


 金珉周就算是醉了,也不会对自己说谎。


 金采源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,似是避开什么一样,猛然扭头到另一边,呼吸急促的她好想把这片大海蒸发掉,好让她不再掀起波澜。


 无措的双手终究还是圈在怀中人的腰间。


 炙热的液体坠落在金采源的锁骨,烙下一圈印记。


 徐徐的海风夹杂着崖上的海苔腥味鞭打着金采源已然迟钝的神经,身体的痛楚在酒精的麻痹下偃旗息鼓,可她一张嘴就感受到一股温柔的窒息感在胸口蔓延开来,金采源感觉自己躺在海中心,一波波的海水涌进鼻腔、眼框,直至成为身体肌理组织的细胞,但她甘之如饴。


 哭什么呢,解散又不是以后都不再见。


 金采源口上说着这样的话,手里还是揉了揉金珉周的发旋。


 金珉周自己也说不清流泪的原因,也许是对未来的不安,也许夹杂着很多其他因素,反正情绪就像一房间里的杂物,排山倒海的一瞬间谁能来得及分先后主次。


 金采源说的没错,但金珉周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,总觉得今晚过后,有些细微的东西会被海浪卷走,她不由握紧手心,无名指上的金属质感带给她短暂的踏实,却填不满慌乱的内心。


 在风中,金采源突然想起那年冬天的她们,在刺骨的寒风中并肩望向未来都是一条无限延伸的路轨,时间是曾经如此缓慢的,每个当下都是一个雪上的足印,六十个当下是一个刹那,六十个刹那是一秒钟,一秒钟已经是一路绵延不绝的痕迹,但现在回头一看才愕然发现,雪地连带着一些不可说的悸动化作一地春水。


 但列车已经到达了终点站,鸣笛声划破平静的日常,她们路向不同,在命运的月台上,她们惟有坐上各自的路线,略带瑕疵的青春悸动注定要像那卷底片一样被安放在抽屉的深处,永不曝光。


 下一站她们可能会遇上更多的人和事,可能会登上更大的舞台,可能被时间冲淡回忆,可能...


 她不愿再想了。


 金采源被月光浸凉的指尖拭去金珉周眼角的泪珠,把吹乱的头发拨到她耳后,此刻的金珉周已经丢掉一开始的强势,回复到平时温吞的性子,顶着通红的鼻尖打了个委委屈屈的酒嗝,发泄完情绪的身体被倦意侵袭,眼皮在酒精影响下开始上下打架,口条愈发不利索了。


 唔 好困


 那就回去睡吧


 金采源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。


 金珉周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眼前人的面目,但总感觉她离自己太远,抓不住。


 她好想时间能对她们仁慈一点。


 金珉周孩子气地抿了抿嘴巴。


 金采源愉悦的笑了一声,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,便拉着金珉周的手臂揽在自己的肩膀上,一路扶着她到订好的民宿歇息。


 金珉周梳洗完毕之后,倒头就睡着了。


 似是想起了什么,金采源拿出金珉周包里的底片相机。


 她抽起了回片杆,沿着顺时针的方向,一圈一圈地搅动,直至嗒的一声响起,最后一格底片也被收回筒内,才打开底片仓。


 她只带走了一筒底片。


 她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空虚的人了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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